讲述人: 崔晋宁,女,1992年12月生,山西省社会福利精神康宁医院专职社工。从2011年开始接触社会工作,到2019年的专职社工者,八年社工路,有过迷茫、有过怀疑,但唯一不变的是社工人的初心与坚守。
什么是社工这个问题,我相信每位社工人都不止一次的被问到过,八年前我也怀着同样的不解与困惑,开启了我与社工的故事。
初相遇:助人自助的信念
当我离开家乡,踏上千里之外的求学之路,第一次接触到了“社会工作”这个名词,和大多数人的反应一样,这到底是个什么专业?我们到底要学些什么?未来的出路在哪里?
第一次切身感受社会工作的魅力是参加高年级学长学姐们为我们组织的“新生成长小组”。初入校门的我们,面对一切都感觉很新奇,但陌生、焦虑、害怕等情绪也时常萦绕,此时,我们接到了要参加“成长小组”的通知。起初大家以为只是老师组织的例会,但推开教室门时却是另一番景象,所有的桌子都堆在角落里,椅子按照圆形在教室的中间摆放好,学长、学姐们的脸上挂着暖暖的笑容(现在回想起来,那份笑容可能是社工人特有的魅力吧),邀请我们按照自己的喜好坐在想坐的椅子上。我仍清晰地记得小组的第一个环节是自我介绍,但学姐告诉我们不需要像往常那般介绍名字,而是每个人选择一个代号,比如“我是爱笑的苹果”、“我是爱玩的西瓜”,就这样,我首次感受了关于社工的魅力。
在之后的课堂学习中,经常可以感受到社会工作专业学生的不同之处,可能一堂专业课是在大家讨论争辩中结束的、可能一份作业是几个学生自行组队设计某个项目并模拟招标现场、可能一门课程的考核标准是制作一个微电影,总之,社工的老师与学生绝不局限于一支粉笔、三尺讲台。我记得当时一个计算机专业的同学说“你们的专业真好,都不用天天在教室里听课,就能学到东西!”现在想来,当时的我们还是太稚嫩,以为掌握了老师说的重点,在学校里模拟了几场小组活动,就掌握了社工的所有,就可以骄傲地告诉别人“社会工作就是助人自助,我们的确是帮助人,但帮助他人的同时还要帮助其掌握应对困难和挫折的能力,以便他能够在日后解决自己的问题”。
直到我们开始实习,那份骄傲被现实打击的淋漓尽致。我们先去了当地的一个社区,满怀兴致的要去大干一场,谁知到了社区中心后,那里的工作人员扔给我们这些实习生一人一块抹布,要求我们帮他们把社区中心的卫生打扫干净,心里的得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在从社区回学校的路上,大家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难道我们以后就只能是做打扫卫生吗?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这次的经历让很多同行的人开始怀疑我们到底能做什么。又一次,我和同学一起去了一家养老院,和那里的老人们聊聊天、舒缓一下他们的心情,结果我在和一位老奶奶聊天的时候,真的是相顾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幸而老奶奶看出了我的窘迫,简单问了我一些基本的问题,之后便去和其他同伴打牌了,这次的经历让我无比受挫,突然发现即使专业课的成绩名列前茅,依旧还是不能很好地运用。如何把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成为我亟待解决的下一个问题。
再相识:生命影响生命的感动
带着实习期间的困惑与问题,我开始了漫漫考研路。在考研期间,又一次系统的学习了专业课知识,对社会工作的理论知识、伦理价值观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终于在自己不懈努力下,成为了北京师范大学一名社会工作专业硕士研究生,两年读研时间,在理论与实习的不断结合下,社工带给我更多的是感动。
虽然社会工作秉持尊重、接纳、非评判等原则,但真正去做一些工作时,自己的“道行”依旧尚浅。在研究生导师的引荐下,我得到了一个撰写女艾滋病患者故事的机会,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便不再安分,我申请与她们进行访谈。访谈路上我与同伴一直互相鼓励,如约到了酒店后,我们分别去不同的房间进行访谈。从一楼到三楼的距离,我的心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脑海里不断闪现过很多吓人的场面,如果她们要打我怎么办、如果她们威胁我怎么办、如果我被感染了怎么办。虽然害怕,但我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敲开了门,她邀请我坐到椅子上,在征得同意后,我拿出录音笔。我记得当时因为紧张,说话声音颤抖,手抖得开关也打不开。第一次访谈除了没有经验外,更多的还是担心害怕。她可能察觉出我的不安情绪,在一旁很耐心地对我说:“别急,咱们慢慢来”,之后的我慢慢放松下来,倾听她的故事,了解她的想法,感受她曾经的无望,时间很快过去了,直到闹铃提示她该吃药了,我们的访谈才顺利结束。经过这次的事件,我开始思考,自己的社工价值理念还有待加强,很多时候不自觉的就用有色眼镜去看待某些不被大众认可的群体。
访谈艾滋病患者对我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我开始学会包容、学会接纳、学会不以自身价值观去评判他人。以前我一直坚定地认为同性恋群体就是不正常、有问题,直到我真正的去了解、去发现性与性别少数群体的生活后,我才开始接受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我们无权去干涉、评判;以前我一直坚定地认为小孩子不听话了就应该严厉教训,直到我去学习、掌握了儿童期是个体发展的重要时期后,我才开始愿意多一份陪伴、多一份耐心、多一份温暖;以前我一直坚定地认为父母去外地工作将孩子留在家里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直到我感受到生活的压力、现实的残酷后,我才开始理解每个父母背后都有沉甸甸的重担和无可奈何的选择。
这个时期的我,对社会工作有了更多的理解,尤其是聆听、了解他们活生生的人生故事后,我真真实实的感受到“用生命影响生命”的力量,可能我们的一封信就是一个孩子奋发有为的动力,可能我们的一元钱就是一个鲜活生命的重生,可能我们的一份理解就是一个群体生存的信念。
后相守:平凡岗位中的坚守
经历六年的求学路,如众多普通毕业生一般毕业即失业,我回到家乡在网上查找工作单位,偶然发现家乡的一家社工机构在招聘,惊讶于家乡还有社工机构之余更多的是欣喜,找到联系方式后,快速地投简历、面试,隔了个周末便正式上班。
初入机构了解到专职社工寥寥无几,偶尔会有几个社会工作专业的学生来实习,机构主管告知我:“咱们机构主要是社区领域,你是专业学这个的,你看看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面对这么自由的工作环境,我沾沾自喜,终于可以一展宏图:先是和两个定点社区进行联系、实地走访调查,链接可利用的资源,到社区举办健康宣传教育、中秋主题活动等。可没过多久自己便陷入困境,自己做的合适不合适,对社区的发展、对机构的发展有没有帮助全都无从考证,似乎纯粹的为了做些什么而做些什么,缺乏专业的督导,在这种情况下,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辞职,不过这段短暂的工作经历让我感受到了脱离了学生、实习生的身份,作为一名真正的社会工作从业者,除了有工作热情之外,良好的工作环境、齐全的工作设备、专业的督导等也是必不可少的。
幸运的是没多久,我找到了这样的社工团队,一家精神卫生专科医院的社工部,此次面对的服务群体是精神障碍患者,又一个相对特殊的群体。初次进病房时,一位同事问我:“进精神院,见精神病人,你害怕吗?”自己嘴上虽然开玩笑地说:“有啥怕的,精神病人也是人啊”,但其实心里还是会有紧张,但相对于第一次见艾滋病患者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进了病房,见了患者,看着大家按部就班的做自己的事情,有的坐在大厅椅子上看电视,有的在窗户边来回踱步,有的在静静地沉思,我发现一切都还好,没有什么不一样。
在病房里曾经一位患者认为自己罹患了精神分裂症,整个人生都完蛋了,对待任何事情都十分消极,认为自己“贱命”一条,对于治疗也是无所谓的心态。在一次社交康乐活动结束后,他询问我:“你说你好好的一个女孩,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呢?大家看到精神病人都是绕着走呢,你咋还一直来病房呢?”我笑了笑,说:“为什么不来呢,患上精神疾病并不代表着什么啊,就像人会生病、会感冒、会骨折,只要我们吃上药、治好了就行!”。当时这位患者表示“大家要是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可惜啊”。虽然这位患者在之后的社工活动中对自己的评价还是相对负性,但他在分享感受时也提到自己发现了这个问题,可能之后会尽量往积极方面去想吧。这位患者的想法是很多精神障碍患者以及社会大众的普遍想法,包括以前的我也是这样,但在接触过、了解后才发现事实并不是我们想当然的那样。在此,作为一名精神健康领域的社工,我呼吁大家正确认识精神障碍,消除歧视,给精神障碍患者一份温暖!
在精神卫生领域工作近一年的时光,我接触了因校园欺凌而抑郁的青少年,接触了因家庭矛盾而病情复发的女性患者,接触了因照顾患病儿女而担心忧虑的患者家属......看着他们的坚持、期望,我才渐渐明白社会工作真的只是一种平凡的职业,我们能做的可能只是转移患者当下的注意力,可能只是舒缓患者低落的情绪,可能只是调解患者之间的矛盾等,但正是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让患者开始认识社工、了解社工、期待社工!
八年社工成长记,从初出茅庐、困惑迷茫的菜鸟到逐渐被认可、内化于心的社工人,期间的变化谈不上翻天覆地,但至少潜移默化。在社工的道路上,我深知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在个案治疗、理论研究等方面依旧欠缺,不过在这平凡的岗位中,我会默默坚守,我与社工的故事,未完待续、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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